天黑下来,有的人家已经掌灯。有人扯着嗓子喊**回家吃饭了。然后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
一起玩耍的伙伴一个一个离开。热闹的游戏场冷了下来,笼罩在暮色里。我站在中间,静悄悄地,一阵孤独感袭来。我渴望也能像伙伴那样被叫着乳名回家。竖着耳朵等了一会,没有。我对自己说不会有的,不再幻想了。我的父母从来没有那样做过。他们觉得站在村口叫孩子是件羞耻的事?还是从来就没想到他们还有一个孩子在外面?是的,他们不会想到的。父亲曾经骄傲的说过,他家的孩子从来不用叫,都是自己回家。好像回不回来他都无所谓。接下来我该怎么办?这里没有让我感到温暖的草垛可以依靠。还回家吧。我朝着那个草房方向看了看。看不到,但我知道,它就在那里。
乡村一片漆黑。我仔细辨别那些微弱的灯光,看看是从谁家的窗子里透出的。这是戚大毛家,那是季二奶家,毛大爷家后面就是我家了。我边走边祈祷:有人在家,有人在家。
我是多么希望家人能给我一个惊喜,让我看到那个茅屋透露着的温暖灯光。一个油灯发出来的光,从小门里透出来,煮饭的蒸汽缠绕着它,跟随着它从门缝里溢出。当我打开门的时候,蒸汽迎上来,搂抱着我,夹杂着扑鼻的温暖。母亲坐在土灶前烧锅,锅里并不是什么美味,只是一锅玉米稀饭。锅上的蒸汽不断冒出,充满了整个小屋。墙上的油灯悬浮在雾气里,光越发昏黄,就像风雨里的灯塔。我感觉自己像一艘漂泊很久很久的船,跟随着那点光,驶进了我熟悉的港湾。我的心一下子暖起来。然而这一切都是幻想。家仍然一片漆黑。门锁着。我知道钥匙就放在那个墙洞里。但是我没有去取下开门。那扇门后,黑的像怪物的大嘴,走进去像是掉入深不见底的黑洞,让我有种被吞噬的恐惧。